多年前,剛開學一個星期,我班里有個學生的母親打來電話,說她兒子最近有點早戀的跡象,經常與一個家住附近的女孩一起晚回家,這位母親因為經常在外地出差,父親管不了,所以做家長的很苦惱。
這讓我頗有些吃驚。因為剛剛開學就談戀愛的情況太反常了。而且由于該生走讀,每天幾乎都是按正常時間離開學校。但家長說的似乎很確鑿,我決定先暗暗偵察一下。
果不其然,這個孩子每天下午五點半放學之后,都會去隔壁班等另外一個女孩子,如果女孩子值日的話,還會幫女孩子做完值日再走。但兩個人在學校沒有什么親密的舉動,女孩子看上去明顯要比男孩子高一些、成熟一些,有次下雨的時候,甚至是女孩為男孩撐傘。
我沒有打草驚蛇。趁男孩子母親沒有出差的時節,我請她務必來一次學校、交流一下。一見到男孩子的母親,我發現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,想了好久,終于發現男孩子的母親和女孩子長相有點相似(人高馬大)、說話聲音則非常相像——都比較強勢。我多少有點明白了。在接下來的談天中。男孩子媽媽一直在抱怨男孩子爸爸不管孩子,自己以前則多么照顧孩子,現在因為經常出差,孩子的事情就不大管了。我問她男孩子和他爸爸交流多不多,她用鄙夷的語氣說:“他沒文化,又能管什么?何況男孩子都和媽媽親。”
她接著說:“我兒子只要我回家,還要和我一張床睡覺的。”聽到這話,我心里更有數了。當我試圖勸她讓兒子單獨睡覺、培養孩子獨立的習慣后,她有些不悅,指出這跟孩子早戀沒有關系。見她有點家務事不用別人操心的意思,我就沒有再多說什么。
后來,我找男孩子私下談了話,沒有提早戀的事,也沒有說他媽媽來學校的事情,就是找個理由請他在學校餐廳吃了頓便飯。我說隔壁班班主任對我夸贊他經常去別班做值日,男孩的臉紅了。我又聊到他的家庭,他說:“我爸爸是高中學歷、媽媽是本科學歷,所以在教育我的問題上,歷來都是我媽媽有發言權。”我問他媽媽不在的時候、不和爸爸交流么?他說不習慣,我問那怎么辦?他說找同學。我說男同學還是女同學?他不好意思,說是女同學。我沒有批評他什么,只說了一句:“只要不是早戀,正常的交往是必須的,也是允許的。”孩子如釋重負地出了口氣。
在第二天的語文課上,我借講周記之際,講了一篇我寫的周記——《一個女兒給父親的“情書”》。學生們聽到題目后果然情緒高漲。我就把我從小到大對父愛的感觸講給同學們聽,并告訴他們:“女兒的‘戀父’情結是很正常的,我愛我的父親,也愛我的母親。父親對我的愛更多表現為寬容,而母親對我的愛則更多表現為嚴厲。父親管理我的學習,而母親則照顧我的生活。缺一不可。”
接著我給同學們講了希臘神話“俄狄浦斯情結”,并告訴他們每個人內心都可能會有戀父或者戀母的傾向。我說如果我們在青春期得到同性家長的引導,我們會成長的更加順利、也會更容易適應身體的變化和心理的發展。所以女孩子要和媽媽親近些,以了解更多的東西,而男孩子要向爸爸學習陽剛之氣、懂得責任感。
接著我編了一個故事:說我弟弟在家里十五歲了,還不敢獨自睡一張床,同學都笑了,那個男孩子臉都有點紅了。我說我弟弟由于是晚生子,家人有點溺愛,弟弟尤其依戀母親,母親不在家的時候,就依賴我這個比他年長十多歲的姐姐。但是這樣長起來的弟弟有些嬌氣、不太與其他男生交流、與女生關系反而較好。但是自從弟弟去外地上學之后,他不得不自己照顧自己的生活,不得不自己睡一張床,不得不向其他男孩子學習很多東西。雖然回家時發現他瘦了,但終于有點男子漢氣概了。所以男孩子人生必須經歷第二次“斷乳“,這可能會有陣痛,但卻是男孩長大為男人所必需的。
我說完了這些,就偷偷瞟了一下那個男生,他托著下巴,陷入了深深的思考。此后,我觀察到男孩子偶爾也去找隔壁班的女孩子,但已經不會一起回家,有時男孩子甚至和班里的其他男孩子一起有說有笑地回家了。
過了一個月正好開家長會,我又碰到了男孩子媽媽,她說一個月前兒子忽然提出自己要分床睡覺、并在周末和爸爸出去打籃球,看著一向是自己專有的兒子,如今有點不依戀媽媽了,做媽媽的有些失落。這時我才向她講了他兒子內心深處的這種戀母情結,并告訴她兒子正是因為對她過于依賴,所以才會在她出差時,力圖找一個比自己大、比自己成熟的女孩子來替代母親,所謂“早戀”不過是孩子的一種假象,而且這個孩子由于長時間來習慣和媽媽在一起,陽剛之氣不足,做事情基本沒什么主見,從長期看來,這是不利于孩子成長的。我與他媽媽又做了充分的溝通和交流后,做母親的也逐漸意識到了自己在教育兒子問題的誤區,并采納了我的建議:
1、 不與兒子同一張床睡覺,即使在母親出差回家時、兒子偶爾耍賴時;
2、 讓孩子與爸爸多接觸,與男孩子一起多活動;
3、 多鼓勵孩子,讓孩子自己拿主意;
4、 密切注意孩子動向,如果孩子真的早戀的話,不要急于干涉、先與班主任老師溝通下、再商量對策。
某天,我路過操場,看著這個男孩子正與同學一起打籃球,你爭我搶,比賽激烈,我知道一個男孩子終于在慢慢長大了。
